肥球

【资料图】

文/黄燕

肥球是一条浑身米白的五个多月的拉布拉多犬，特别能吃，特别淘气，更重要的，也特别让人喜爱。没有人会相信我会为了一条狗而哭，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星期天上午十点，我正在吃早餐，母亲打来电话说肥球被偷了。肥球被偷了，怎么可能呢？我端着碗，呆若木鸡。缓过神来，我打电话向侄女求证了肥球被偷的事实。侄女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她告诉我，从发现肥球丢失到母亲给我打电话，他们已经在老家周围的村庄找了几个小时，没有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放下碗筷，疯了一样跑遍了城里的每个宠物店，没有看到肥球的踪影。

中午，我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一任伤心的泪水肆意流淌，过往的温馨的一幕幕不断地在我眼前浮现。

六月九日，我们把毛茸茸、圆滚滚的它从九龙坡的一个深山里带回了家。女儿给它起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名字——肥球。它刚来时由于不习惯，呜呜地哭喊了两天两夜。直到喊得声嘶力竭，精疲力尽，终于在第三天晚上安静了下来。

它走路还走不稳，在地板上走一步滑一步。过了几天，它能比较稳当地在地板上走动了。它到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很快就熟悉了家里的环境。

训犬师告诉我们，在它未接种完所有的疫苗之前，原则上不能在外面去玩，容易得病。因此，在那一个月里，我们不曾敢带它出过一次家门。

我们如照料婴儿般精心地照料着它。

它太小了，只能吃粉末的食物。女儿把它的饲料夹在书本里用铁锤敲碎，碾压成粉末状，加上益生菌和钙片，最后用水搅拌均匀放在它的窝旁。它嗅到食物的香味，飞快地跑过来十分专注地吃食。有时甚至由于用力过猛，它还会把食槽推着走，它也便跟着食槽边吃边走。食槽总是被它舔得干干净净，闪闪发光。看它这么能吃，我们也就放心了。

那段时间，它每天会睡上十几个小时。它睡觉的姿势十分有趣：趴着、仰着、侧着，千姿百态。睡觉的地点也随心情变化而变化：茶几的空隙里、餐桌底下、卧室门外、落地空调角落、浴室的地板上、鞋子上，哪里好睡就在哪里睡。如果我没有记错，它应该是最优秀的瑜伽运动员，它的四条腿总是能随意地拉伸。有时它闲得发慌，会自娱自乐地在窝里翻来滚去，如果你用手轻轻抚摸它光滑细嫩的肚子，它会非常享受。玩累了，它便四脚朝天，膝关节自然弯曲，紧闭双眼，嘴巴微微张开，又沉沉地睡去。

肥球上厕所让我们全家人都伤透了脑筋。我们按照训犬师讲的办法把它关在厕所里，可它宁愿在里面汪汪大叫几个小时也绝不拉，走出厕所门便如释重负地拉起来。为此，它挨了不少揍。我们也只好频繁地擦狗屎，拖地，消毒。甚至有一次在我们吃晚饭的时候，它在客厅若无其事地大便。面对满桌香喷喷的饭菜，我们全家顿时没有了胃口。爱狗心切的女儿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放下碗筷，用餐巾纸堵上鼻孔，熟练地清理掉地上的粪便。然后消毒，洗手，若无其事地端着碗又有滋有味地吃起饭来。

一个月后，我们试着牵着它到外面去走动。这个胆小的家伙居然连门都不敢出，使劲把身体往后驮，甚至死皮赖脸地趴在地上不动。我们只好把它抱起来走一段，然后又放在地上试图让它自己走，但它又故伎重演，我们只好又抱着它走。女儿用火腿肠诱惑它，刚开始还比较奏效，火腿肠吃腻了，它便又恢复了原样。无意间，我发现它喜欢听拍手声。于是，我在前面一边使劲地拍手一边跑，它便跟着我在后面追。四条健壮的小腿在地上飞奔，两只耷拉着的耳朵随着身体的起伏有节奏地一甩一甩，样子十分英武。不过，它确实太小了，跑不了多远，便气喘吁吁了，我们又只好把它带回家休息。

在带它外出活动的同时，我们让它养成了在外面上厕所的习惯。当然，偶尔它也会在客厅上拉，但比以往好了很多。

肥球一直喜欢撕咬东西，它的身体里一定有一股洪荒之力。前一个月，由于它成天忙着睡大觉，活动的空间也有限，女儿给它买了一个毛绒娃娃和线绒球，这两种玩具基本能满足它撕咬的天性。它长得特别快，在家里已经能飞快地跑了。毛绒娃娃和毛线球已经不能满足它的撕咬了。易拉罐、筷子等都是它的好玩具。它在客厅里滚易拉罐，发出“丁当丁当、哐当哐当”的声音。它还把易拉罐叼起来扔掉，再叼起来再扔掉。邻居以为我们养了一个淘气的小孩。它玩起筷子来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瞧，它捡到一根筷子，如获至宝，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有滋有味地“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它把筷子嚼成碎渣，甚至吞进肚子里。也许在它看来，竹筷子也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吧？

这些东西玩腻了，家里的鞋子、花都是它的好玩具。它总是把鞋子叼到角落里慢慢地啃，我们每天总是到处找鞋子。阳台上的花也被它咬得七零八落，爱花心切的我却也无可奈何。

它长得太快了，骨子里的野性随着身体的快速成长也疯狂滋生。它已能爬上沙发了。有一次，我们都不在家，它竟然爬到沙发上把沙发靠背扔到地上；把垃圾桶里的垃圾翻个底朝天，把家里搞成一个垃圾场；甚至爬到床上把被子、枕头掀翻在地，在床上留下无数的狗爪印……我回到家里，看到凌乱不堪的家，简直崩溃！

我追着它边打边骂：“你这狗，叫你不要扯，叫你不要翻，你不听！”它边跑边躲，趁我不注意，钻到餐桌底下来个五体投地趴。我还不解气，弯下腰，指着它继续骂：“你这个背时的狗，你不听话！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送给别人，把你扔到大街上让你当流浪狗！”要不是因为它，我都还不知道我这么能骂。它不动声色地观察我，见我看它，便朝我翻一个白眼，继续装睡。过了一会儿，它见我不生气了，便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用身子蹭我，把头伸过来靠在我的膝盖上让我抚摸。哎，我揪了揪它的脸皮，真厚！

我们出门也总是带着它。只要我们打开车门，它便能熟练地跳上车，趴在驾驶和副驾驶位置的空隙处听音乐，眺望前方的风景，目光炯炯有神。它还喜欢把头放在君握方向盘的手肘上养神，让人不忍打扰。

在它接种完今年的所有疫苗，七月三十一日，我们便把它送回了乡下老家。家里的空间实在无法满足它生长的需要了，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便帮忙着喂养。老家天高地阔，它在那里自由自在，而且还有邻居小黑（一只小黑狗）陪它一起玩。

它在老家也同样会搞破坏。父亲、母亲低估了它的淘气，以为它不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但是，当它有一天把侄女放在床上的新棉被撕成一大团一大团的棉花，把侄儿女朋友的布衣柜大卸成八块的时候，父亲、母亲才对它的破坏力引起高度的重视。他们把它所能及的事物统统束之高阁。就算这样，家里母鸡生的蛋它也能顺利找到并心安理得地独吞。最多的一次，吃掉了母亲放在衣柜底下的十三个鸡蛋，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百无聊赖的时候，它还会把家里的鸡撵得满院飞。或许它看着吓得四处逃窜的鸡们，有说不出的快感吧？嫂子对它的恶行简直恨之入骨。

它的记性太好了。但由于年龄太小，总不把聪明用在该用的地方。母亲把吃过的骨头放在灶里准备用来当柴烧，因为含有盐分，它不能吃。它发现了灶孔里的秘密，偷偷把骨头从灶孔里叼出来饱餐了一顿。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大花脸，把我们全家逗得哈哈大笑。父亲费了好大的劲才给它搓洗掉了头上的花毛。没想到第二天，它又顶着一个大花脸出现在众人面前，真是让人忍俊不禁。之后的好几天，它便天天顶着个大花脸在村子里跑。或许它坚信灶孔里一定还会有宝贝出现，真是个固执的家伙。

不过，除了让人讨厌，它也学会了一些小本领。会坐，会伸出爪子来与人握手，会跳起来与人拥抱，热了会在门前的小河里去游几圈。甚至有一次，邻居气冲冲地抱着三个大柚子到家里来找母亲评理，说是肥球把他们的柚子抓了好几个下来。如果不好好管教，他们家的柚子怕是要被它糟蹋光了。的确，柚子皮还有它留下的狗爪印，想赖都赖不掉。于是，它便又挨了一顿打。我们很奇怪它是从哪里学来的超能力。我没有看到它打柚子的经过，直到现在我都还怀疑它是否具有这样的本领。不过，它倒是在菜地里用嘴巴帮我摘过茄子和辣椒。

它给我们带来了无限的欢乐。

我和君每个星期都会去看它。我们下车后它总是欢天喜地向我们扑过来，跳起来与我们热烈地拥抱。但它是不知道它的脏爪子把我漂亮的衣服弄得有多脏，哎！

只要我们在，它便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们。我们带它到田野里散步，与它一起在草地上戏耍，教它高空接物、远处捡东西。它总是那样生机勃勃！

每当我们离开，它便总是依依不舍地要跟我们回来。它会趁我们不注意跳上车，无论我们怎么喊它都不肯下来。结果当然是我们连拖带抱地把它弄下车来，然后由父亲拎住它的项圈，我们才能顺利地离开。多少次，它不舍的眼神总让人心生愧疚。

总以为它就会这样在让人讨厌和让人喜爱的矛盾中慢慢长大，总以为我们会永远拥有快乐而幸福的时光。它的突然被偷，让我猝不及防，犹如被人从身后猛插了一刀。

要是我知道它会被偷，我一定会买一个大笼子把它关在家里，让小偷无机可乘。要是我知道它会被偷，我会给它做一个牌子戴在它的脖子上，写上它的名字、年龄、生活习性、疫苗的接种情况。我担心它的新主人不了解它；担心它的新主人对它不好；担心它会因为找不到家心里难过；担心它吃不好、睡不暖；甚至担心它……

我伸出手去，想再摸摸它宽宽的额头，却怎么也够不着；想再摸摸它永远耷拉着的耳朵，却什么也抓不住；想再与它来个热烈的拥抱，却再也感觉不到它温热的体温……我的双手终究是空了。

至此，我知道，时光，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但我宁愿欺骗自己，肥球一定还活着。

（作者系重庆市秀山县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南岸区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南岸区天台岗雅居乐小学教师）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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