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出生的肖佳已经北漂近10年,如今她和丈夫、女儿定居在了北京房山。“我是佳佳,是一个女性,一个爱美的女性,是一个化妆师,是一个妈妈,也是一个视障人。”在一个视频中,肖佳如此介绍着自己。
如今的肖佳,除了要照顾女儿,还经营着自己的短视频账号,“盲人美装饰肖佳”,这是她给自己取的账号名称。在视频里,她除了分享一些化妆技巧,还会给网友们解答一些大众对于盲人群体的好奇点,通过短视频影响大众对于视障人士的看法,譬如让他们知道,盲人怎么发朋友圈,盲人怎么点外卖等等。自2021年4月起,她已经发布了100多条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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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佳在一次活动上致辞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上游新闻(报料邮箱:cnshangyou@163.com)记者了解到,肖佳成为一名化妆师的人生道路并不顺遂,她9岁开始出现夜间视力障碍,到了14岁视力急剧下降后被诊断为视网膜色素变性,除了视力在一路下滑之外,她的人生也因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14岁辍学后消沉了半年,再之后学习了盲人按摩遭遇到性骚扰,终于在2013年,肖佳为爱奔赴到了北京,才在这里开启了属于她自己的人生新篇章。
14岁因为确诊视网膜色素变性后辍学
肖佳在视频中一直呈现出来积极、乐观的状态,她口齿清晰、面对镜头也很从容,再加上她可以如常人一样生活自理,一些网友甚至质疑起了她不是盲人,为此,肖佳屡次做过解释,但依然有人不相信,为此,她无奈地说,“其实因为遭遇到这样子的不理解太多,我也无所谓了。”肖佳解释说,她现在的眼睛只有分别白天和黑夜的光感,看不到任何东西。
网友们的质疑并不能影响肖佳的心情,因为她现在内心足够强大。但时光回到肖佳14岁那年,一切都还是不一样的,那时候她因为视力下降到看不清答题卡后去了医院,最后被确诊为了视网膜色素变性,医生告知这种情况属于基本突变,日后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直至完全看不见。无奈之下,肖佳在那一年从高一年级退学回家。
肖佳告诉上游新闻记者,9岁之前,她和所有正常的小孩一样,可以看清这个世界,9岁那年,她开始夜间视力变差,家人都以为她夜盲症,“给我吃了很多维生素A啊,猪肝啊,胡萝卜啊,然后就一直是晚上看不见。”
肖佳辍学回家后的那段日子成为了她人生中最晦暗难熬的时期,因为自小热爱画画,她在眼睛看不见后便迷失了方向,“突然间看不见,我就不知道我能干什么。”但对外她又强装镇定,在别人问起为何不继续读书时,她只会轻描淡写说一句“上学还要交学费,你看我在家里看店还天天数钱,多好玩”。话虽如此,肖佳记得自己那时的状态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如果要是提到眼睛看不见什么的,我就会歇斯底里,就会崩溃。”
肖佳向上游新闻记者回忆了一件令她印象深刻的往事,辍学后一名初三学生的家长来家中借她高一的书,但后来书被弄丢,家长来家里道歉时顺嘴就问了一句她为何不上学,肖佳记得父亲回了一句,“我爸就说她看不见了,不上学。”这句话立马刺痛了肖佳,她立刻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我说对,我就是看不见我不上学了,然后就大吼大叫。”
那时候的肖佳一面极力对外维护着自己因为眼疾辍学后的自尊心,一面也在自暴自弃,她说好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在暴饮暴食,体重也为此涨到了150斤,“反正以后都是看不见的,我就想去死。”但这种状态持续了半年后,肖佳最终还是决定振作起来。
肖佳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她的振作从练习瑜伽开始,起初目的是为了减肥,但练习到后来,她发现还放松了心情,“对心情的改善也很大,在过程中,我发现忍耐力变强了,也会变得更平静一点,到后面人家再说我眼睛我还是会难受,因为我确实没有接纳这件事情,但情绪不会那么起伏,表现得那么明显。”而一年多的瑜伽练习,让她从150斤瘦到了90斤,这让肖佳感觉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她觉得没准可以成为一名瑜伽教练。
“大不了回去做按摩”
自从熬过了那段人生低谷期,肖佳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被情绪击破过,采访中,她常常会提到一句“大不了回去做按摩”。
肖佳告诉上游新闻记者,辍学后她在江西赣州的老家待了3年,后来去了江西省南昌市的盲校,在那里她学习了盲人按摩技术,但毕业后她在做盲人技师时遭遇到了客人的性骚扰,这让她对于这个职业感到害怕,于是在做了1年左右的时间后做了一个大胆的选择——北漂。
肖佳说那时她在网上认识了现任丈夫,对方也是一名因青光眼导致视神经萎缩的盲人,已经在北京一家残障人杂志工作多年,肖佳到北京学习的是盲人速录,在自己所在的公益组织里面,她特别羡慕身边那些时常可以出差的同事,也很享受和他们一起工作、学习,“觉得自己可以在他们身上学习到很多东西。”
▲肖佳在校园发表演讲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半年后,肖佳实现了第一次一个人出差去丹东,她告诉上游新闻记者,之后的时间全国各地地跑,参加各种大会,让她见了很多世面,后来她还参与到活动策划中,各方面的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肖佳觉得来北京后的这段人生经历给她带来的更多的是思想的改变,让她理解到除了按摩,盲人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不仅是按摩,我们只是机会少一点,但是有些时候机会我们要自己去争取,而不是等他降临。”“怕什么呢,大不了我就回去干按摩嘛。”
肖佳曾经还登上过央视,“为什么残障人士是没有价值的呢?”在节目中,她发出了这样的疑问,而在接受上游新闻记者采访时她也多次提到这一点,对此肖佳解释说,自己之所以一直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她经历过从一直否定自己到又坚信自己的过程,她最初对于盲人的价值理解也很片面,在得知自己快要失明时便觉得人生再也没有希望,时至今日,她的思想早已转变,“看不见的人生也是有价值的,就是一种很多人没有尝试过的状态,这些生活(依然)是非常值得被记录的。”
肖佳也建议很多盲人朋友换一个角度看待视障,她举例子说,正常人看电子产品久了就会眼睛不适、肩周不舒服,但视障的朋友可以躺在床上看电脑和手机,“因为我们不用看屏幕,带个耳机,然后把键盘放在肚子上就可以了,它其实是另外一种活法吧。”肖佳认为这样看待视障,思想也会变得更开阔,她建议盲人朋友不要害怕失去一些东西以及不要害怕面对生活的变化,要理解这种改变是很平常的现象,“其实你应该想到更多的解决办法,而不是一条路走到黑。”
成为一名化妆师
来到北京之后,肖佳在一篇报道中看到,一名英国盲人给自己化妆,于是就萌生了学习化妆的想法。因为找不到可以教盲人学习化妆的老师,她就自学了一通,起初也有过妆感过重、化出了苍蝇腿这样的情况,但她依然坚持了下来,直至今日已经成为了一名可以教人化妆的化妆师。
肖佳告诉上游新闻记者,盲人化妆全靠触觉,而自幼喜欢画画也给她做化妆师打下了一些基础,譬如对于颜色的感知以及手的稳定度等。
2016年,肖佳的女儿出生后不久,肖佳就在公众号上发布过化妆视频,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视频发布之后,天南地北的很多人找到她学习化妆,之后她拍摄了一部纪录片,这让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并了解她,她的盲人学员也多了起来。
肖佳说,自己在学习化妆时苦于找不到可以教盲人化妆的老师,自己学会后就想着可以教更多的盲人。因为和前来学习的盲人朋友的心理需求一致,她在教学时更能清楚地表达化妆要点,“没有什么学不会的东西,只要跟他讲清楚,我会更理解他们哪个地方不太好理解到。”
肖佳还开设过盲人教学课程,课程内容有教盲人化妆、瑜伽、剪视频以及烹饪等。如今她的短视频账号会依据网友们好奇的点准备内容,网友们好奇什么她就在下一期的视频里进行解答。
而通过短视频影响到健全人对于视障群体的看法,这对于肖佳而言是额外的收获,她告诉上游新闻记者,以前根本没意识到大众对于盲人群体了解得这么少,他们不知道盲人可以玩手机,盲人有旁白软件等,透过她的视频介绍,让很多健全人了解到,其实,视障人士可以和他们一样正常生活。
如今的肖佳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依然在坚持学习,她报名了全媒体的学习班,日常除了带孩子、拍视频之外,还要腾出时间去听课,她甚至还会去采访一些女性,在公众号把她们的人生经验和故事写出来,生活被她安排得井井有条。
谈到对于未来的打算,肖佳表示,除了目前已有的一些线上的工作之外,她不久之后会去尝试一下直播,“做视频的时候,会有很多对(视障群体)有疑问嘛,我觉得直播可能更真实一点(呈现)吧。”
上游新闻记者 汪璟璟/文
编辑 徐远哲
责编 范永松 官毅
审核 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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