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温柔
文/李秀玲
温柔是我曾经养过的一只猫。
(资料图片)
十八岁那年,我刚参加工作,楼下赵婆婆家的母猫生下了几只小猫,问我们家要不要养一只。我从来没养过宠物,一时兴趣大起,妈妈还没答应,我就穿着拖鞋“咚咚咚”跑到赵婆婆家去看小猫咪了。
几只瘦小羸弱的小猫咪蜷缩在小窝里,眼睛都还没睁开。我这只看看,那只瞧瞧,喜欢得不得了。最后,赵婆婆指着其中一只全身浅黄色的对我说:“就这只吧,这只的毛色最纯。”
谢过赵婆婆,我小心翼翼地抱着猫回到家,妈妈看见我抱回来了,满脸不耐烦,我假装看不见,自己去找旧盒子,旧衣服,给小猫咪铺了一个暖暖的窝。当天晚上,“喵……喵”的声音弱弱地叫了一宿,迷迷糊糊间,我的心也欢喜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睁开眼睛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抱起喵咪,它睁开了眼,伴着糯糯的声音打量着新的住处。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呢?
少女时期的我对武侠小说情有独钟,正看到温瑞安的四大名捕系列——《温柔一刀》《伤心小箭》《朝天一棍》……看着这只小小的猫咪,软软的,柔柔的,就叫“温柔”吧。
伸出手掌,摸摸它的头,我喊了一声“温柔。”
从此,开始了养猫的日子。那时候没有猫粮,打听到猫爱吃鳝鱼骨头,下班后,我直冲到南坪农贸市场,找到卖鳝鱼的老板,露出一个自以为大方实则腼腆的笑容,问到:“老板,这个鳝鱼骨头怎么卖啊?”
身材魁梧的老板斜着眼瞄了我一眼,我赶紧把嘴唇再笑开点,估计是今天生意好,老板心情也好,没收我的钱,直接装了一包递给我。好大的一股腥臭味,我捂住鼻子,捏紧塑料袋,心里暗暗好奇:喵咪居然爱吃这个。
回到家,按照老板的方法,直接把鳝鱼骨头放在锅里翻炒。温柔似乎闻到了香味,一个劲儿地叫着,声音从远到近。我转过头,温柔已经到了我的脚下了,仰着头、围着我、摇动着小尾巴。
我把鳝鱼骨头放进碗里,看着它欢快地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嚼着骨头,然后心满意足地舔舔爪子,卷着尾巴,躺在我的脚下,把我当成主人。
温柔一天天地长大,两只眼睛一黑一黄,像两颗上等的琉璃球,顾盼间眼波生姿,灵动可爱。据说它的母亲是只波斯猫,可我最爱它一身蜜黄色的毛发,没有一根杂质。阳光晴好的下午,温柔在我家阳台的一整排柜子上跳跃,每一根毛都在发光,如同一个精灵。
温柔和我越来越熟稔。我逗它时它躺在地上,把白花花的肚子对着我,据说这是猫咪对待最信任的人才会有的动作;我下班回家,拿出钥匙开门,门内的它听到我的脚步声,不停地呼唤我;冬天天气冷,我早上睡醒,发现它在我的脚板处呼呼大睡。
我和它之间,也闹过许多笑话。第一个笑话,是它长到七八个月的时候,邻居赵婆婆告诉我,温柔是一只雄性的猫。我很苦恼,温柔名已定,如何能改,只能边怨叹边将错就错。
第二个笑话,是有天我妈唠叨得心烦,一会儿是温柔把她新买的皮沙发刨出印子了,一会儿是把她床上的缎面被套的丝挠断了。我也心情不好,一把抓过它,把它的指甲给它剪了。剪了之后就开始后悔了,没了爪子的猫还叫猫吗?后来每天都去关注它的爪子,直到过几天长出来后我才放下心来。
温柔越大越不温柔,在家简直像个混世魔王。
我爸喜欢钓鱼,在卫生间的盥洗盆下面做了个玻璃的鱼缸,钓回来的鱼就养在鱼缸里。不知什么时候起,温柔对缸里的鱼起了兴趣,某日,我发现它轻悄悄地站在鱼缸边沿,目露凶光,嘴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它盯准缸子里的鱼,猛地伸出爪子,敏捷地抓起一条鱼,然后跑回自己的窝里去享受美食了。
温柔逐渐长成一只成年的雄性猫之后,毛发日渐浓密,身材日渐健硕。一只肥硕的猫,和一个忧伤的少女,成了彼此最好的伴。可是,快乐的日子没有多久。随着它越长越大,它的小窝味道也大了起来,皮沙发被它刨得露出里面的白色纱网,就连木地板上也被它的爪子刨出难看的痕迹。
我妈勒令我不准在家养了,抱到老房子去。
老房子和我上班的地方不远。抗争无效,绝食也无效,迫不得已把温柔抱下去,它不习惯新的环境,凄厉的叫声让我担心。后来,我就每天中午下班跑到老房子里,把头天晚上在家炒好的鳝鱼骨头带去,它看见我,满心欢喜地喵喵叫,围着我打转。走的时候,一双黑黄分明的眼睛盯着我,眼里流露出一抹我能看懂的孤独与失落。我抱着它,似乎比之前瘦了点。蜜黄色的毛发暗淡无光,犹如我此刻的心情,隐隐约约之间我明白,也许是到了我们该分离的时候了。
我打听到海棠溪桥下有个宠物市场。到了周天,我起个大早,早饭也不吃,就到老房子去抱着温柔到了宠物市场。我站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我认为合适的那个人出现。
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大妈走到我面前,问我怎么卖?我根本没想好价格,我反问她:“阿姨,这只猫我很喜欢,但是现在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法再养它了,我不想卖好多钱,我只想找个对它好点的人家。”
老大妈露出真诚的笑容:“妹子,我也是买回去给我孙女的,她今年十一岁,很喜欢猫咪。”
我看着怀中的温柔,它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爪子紧紧地攥着我,也许,它早已猜测到了这个结局。
我再一次摸摸它的毛,摸摸它的肚子,摸摸它的耳朵,亲吻了它亮晶晶的眼,递给了老大妈。
温柔突然发出一声惨厉的叫声——喵。
我狠下心,转身离开,带着老大妈硬塞给我的二十元钱。不敢回头,泪水已在脸上七零八乱,心中的痛更不知纵横多少道,道道皆刻着温柔二字。
少女的重重心事中,又添了一份忧郁的思念。
后来,我再也没养过宠物,一直没有。看着别人家的猫聪明伶俐,我也只是冷冷地看着,从不去抚摸,也不去逗玩。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世间已再没有我的温柔。
(作者单位:南岸区市场监督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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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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