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坐火车,一路遇见的都是人情世故
文/王明学
现在成渝铁路重庆到成都间,如果坐高铁,一个小时零几分钟就到了。可我第一次坐火车从重庆到成都,用了10个多小时。
(资料图片)
那是1968年底从中专学校毕业后,分到九龙坡机务段(现在合并为重庆机务段)上了好几年班的事了。一天中午快到下班时,机务段党委办公室的林干事兴冲冲地来到检修蒸汽机车的车库门口,把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我叫住:“小王,你去准备出个差,到成都。”
从没想过有这样的好事落在我头上,看看周围没其他人,心急地问林干事:“什么时候走?”
“会期三天,明天报到。你准备好就动身吧,越快越好。”
重庆到成都的铁路线当年500余公里,沿途几十个车站。当天下午去段机关行政办公室开了出差证明和公用乘车免票后,打听到重庆到成都坐火车,有特快(重庆到北京的列车经过成都)、直快、普快、普通旅客列车。除了普通旅客列车可以在九龙坡车站(现改名为重庆南站)上车外,坐其他列车都要坐通勤车或者普通旅客列车到重庆车站去转车。到了重庆车站后,先到售票处凭乘车公用免票拿坐签,如果碰到满员,拿不到坐签,上车后站多久才能坐到座位就不知道了。我决定就在九龙坡车站上车坐重庆开往成都的321次普通旅客列车。
321次普通旅客列车,下午5点多从重庆发车,13分钟后进九龙坡车站,第二天早上6点多到成都。321次到成都终点站后,做一些打扫卫生的作业,调转方向发往重庆,车次就改为了322次普通旅客列车了。重庆与成都间每天都有一对晚上发凌晨到、每个车站都停靠上下旅客的普通旅客列车对开,对成渝铁路沿线的普通乘客尤其是农民很方便,大家可选择早上坐火车到城里去办事或做点小生意,完后再坐反向的普通旅客列车回来。车上有来来往往的卖食品的小推车,饿了伸手就能买到想吃的。
天擦黑,着铁路制服的我就来到九龙坡车站的站台上。
清亮的火车风笛声划破夜空,由蒸汽机牵引的321次普通客车喘着粗气驶进九龙坡车站。列车在站台上刚停稳,车站上的旅客就涌向车门口。打开车厢门的列车员,顺着车门前的铁梯下到站台上,用手拦住向前奔的旅客,大声说:“别慌,挨到走,车上有空位,上车暂时没坐到位子的,前面几个站下车人多,很快就会坐到位子。”
虽然第一次坐火车去成都,但坐火车在成渝线重庆至永川间的小站来往还是有过多次的,因牵引列车的蒸汽机在值乘中临时出现故障,作为火车头“医生”的我及工友,就得及时赶去救急,于是积累着坐普通旅客列车的经验。列车进站后,多数旅客心急,往列车中部和后部车厢奔去得多,而离火车头近的前部车厢上的人相对少。我在离火车头后面的第二节车厢上了车。
果然人不算多,上车的人都能有座位。我一身八成新的铁路制服引起车内旅客的关注。进到车厢选座位时,两三个坐在位子上的旅客招呼我:“铁路同志,来坐这里!”
“铁路同志”,对这一称呼,我惊讶、高兴,还有几分自豪。
我坐到一个农村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身边。三人坐的长椅,两人坐,应该宽松,可他努力地向窗边靠,我懂得他的意思,是想让我坐宽点。我感谢地点点头。
列车发车后前行,接下来是大渡口、茄子溪、伏牛溪、小南海……这些车站的站台及区间我熟悉,但夜色浓,向窗外除看见闪烁移动的灯火外,其他就是模糊一片了。于是我就闭上眼睛,倾听大家摆龙门阵,不时插上一句两句,话语和笑声在车厢里回荡。慢慢地,话音小了且稀疏起来。突然列车员来到车厢中间,大声说:“前面是隧道,请把车窗关上,免得火车头的煤烟和蒸汽从窗口钻进来,影响行车安全。”大家纷纷动手关上车窗,过了隧道后再把车窗打开。
列车不快不慢地前行,车上的旅客逐渐少起来,很多人都在沿途小站下车了,而上车的人不多。这时旁边的中年农民用手推了我一下,说:“铁路同志,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去,你可以在长椅上睡一下,反正车上的旅客会越来越少,明天凌晨离成都近了,上车的人才会多起来。”
我感激地点头,想了会儿把放在行李架上的背包拿下来,放在朝椅子过道的一边,然后上到长椅上,脚朝窗口,头边枕着背包躺下了。莫说这样睡起来真舒服。在轰隆的列车行进中,伴着哐当哐当的车轮敲打钢轨的声音里,疲惫的我很快进入梦乡。
凌晨,在列车员的提醒中,我睁开眼睛,窗口外天已蒙蒙亮了。我问:“成都到了?”列车员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进站。”天大亮后,列车进了站,列车员说:“旅客同志们,大家运气好,列车提前十分钟到站。”我们高兴无比。下车出站后,简单地洗手洗脸,就到车站附近的街上看看这里,望望那里,兴趣很浓地闲逛起来,顺便解决了早饭问题。大约九点多钟,我到会议处报到,接待报名的女同志问我:“你是重庆的,到得这么早?坐的哪趟车?”
我说了坐的车次,她说:“321次,慢车哟,辛苦了,熬了一夜。”
我说:“还好,睡得挺香的。”
她看着我笑起来,或许心里在说:“你这个年轻人真逗!”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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