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随记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文/大窗

乡间夜骑

骑行一条新路，在陌生的地方，全部依靠导航。道旁高大的香樟、桂花、栾树，夹杂几棵板栗树，黄叶蜷缩挂在树尖，和粗壮树干粗砺树皮浑然一家，庞大的树影占据了我们的视野。天空低矮，下方的一湖冬水被分开成切近和辽远的几个部分，再隔一两月，密密的厚实的绿叶会遮住一切，每到春夏秋，它们大气而磅礴地伫立。土地中间也有李树梨树桃树，此时枯枝重叠，像极了简洁的勾勒。是的，春夏秋冬，四季都有模样……

乡间的夜比城市的更浓郁，眼睛能看见的黑，耳朵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能感受到它悄然律动的节奏。深入沉浸，完美布局，遮住绵延的山，遮住田畴村落，深藏民间喜乐，抹去生死痕迹。数声呼应的狗叫，单薄尖锐，很快很干净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从屋檐下仰望夜空，一颗明亮的星星，总在院坝西南方，靠近老矿厂职工宿舍旁并肩高耸的树顶，仰头细看四周天空，那些暗淡的星星，慢慢地，越来越亮一点，刚好让你看得更清晰稳定。一个渺小的人，和浩瀚无垠的宇宙，和亿万光年之外的恒星有过极其短暂的交流。三九之夜，星河温暖，一个人，靠回忆和遐想也可以度过无聊的日月……

大地安静

仲春时节，炎热来得太快。恰逢周末之夜，骑车到茶花广场的草坪上搭帐篷。看飞机闪烁，从西北方倾斜身子，向东南方去，看它从江对岸的高楼顶缓缓过江，经蓝花楹的树枝间，樱花和玉兰花的罅隙，越过了香樟树和古镇观光塔顶……开始，大约两分钟一班，夜深了，十多分钟一班，后来愈少。

仰躺着，数星星，两颗一组的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又往回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咦，一不见了。天空好像有一点点薄雾，遮住了，或者，那颗星星，刚好在今夜瓦解……

夜深了，江风不燥不冷，步道上行人和自行车渐渐少了。圆月从南山那面往空中上升，光线明晰，照耀如白昼。附近搭帐篷的一家人，灭掉帐顶灯出来拍照，小孩子的兴奋，这童年一夜，一定记忆一生。一对小情侣，躲在帐篷里没有出来，草坪在月色中温柔地绵延。

我拍照，想要拍出清晰的月亮。用路灯衬托，月亮变小了，更遥远了。

大地安静，神圣而光明。

洱海骑行

晨大雨，但不到八点雨停，太阳出来了。大理的天空永远明亮，即使下雨下雪刮风，自上而下也不阴霾，所以心态不容易阴郁。

在大理，我的主要事情是骑车，昨晚三点过醒来兴奋不已，小结今年的创作情况。十点半到才村码头，骑车出发，打算就五十公里。从古城到喜洲往返，和乘车前往的家人们汇合。

尚未出发，就收到重庆晚报夜雨副刊，刊有我的评论，读胡中华诗集的《斑斓的回响》，赶紧重发一遍朋友圈……

午餐后，在一处宽敞的咖啡屋小憩，这里藏书很多，开展培训业务，还有版画艺术展览。阳光照耀，白云飘飘，太阳雨哗啦啦地下了一小会，新鲜的异地氛围浓郁。这个世界有太多可能性，觉得人生丰富有趣，即使一人独处，也来不及孤独。

上午，一个专业装备骑行者一直在前方引领我，我们有着差不多的速度。车过古生村到喜洲古镇之间，骑行道非常靠近洱海。右边阳光散播水中，拍照时想到这么一句非常普通的话，“洱海一碧万顷，波光粼粼”，但很令人愉快。

回程中，阳光迎面照来，上午从背后烘烤，太阳升起和落下仿佛是同一个山岭。我要仔细思考方位，面南背北左东右西。原来我是从南往北出发，现在是从北往南回家吧。海鸭海鸥有不同的定居和飞翔的区域。相对来说，海鸥靠近人类，可以和人互动；海鸭在人少的地方黑压压一片一片。一些鸟叫“嘎嘎”，一些回应“啊啊”，很有忙碌中相互关照唱和的意思。

大约到了二十三四公里的时候，下雨了，而且突然大起来。一直到才村码头，十公里路程一路飞奔，雨点打在薄羽绒服上，有细小密集冰雹似击打的冷硬，也有苍山顶上夕光投过来的温柔。这里阳光直射久了有云层的遮掩，阴暗天气常透出光亮，不过于猛烈，也不过度阴郁。这是喜欢大理的原因之一。

半年前到大理，洱海边晨骑至夜，坐下来，看云。即兴写了一首：厚实的山峦越变越淡，丝絮状分散/往左右和向上漂移，这些自由的高手/总是让人羡慕//它们无需成型，可以居无定所/有的出现一会，交给下一批，交给夜色。

这些关于云的句子，在苍山洱海，可以循环使用。从博爱路，经复兴路，过银沧路，回到驻地，天晴了。上楼顶收衣服，抬头一轮新月，一颗异常明亮的星星相随，在白云包围形成的一个巨大蓝色空间里，那么清晰生动，令人赞叹。

这天然大美，到底还是能拯救人的。

治愈的铜钱草

上午骑行时，听见河岸更远处有鹧鸪一般的叫声，断断续续的，带给我春天家乡深山的回忆。内心里莫名的激动，温暖，要是能回一趟家就好了。下午，楼下只有几只小鸟，鸟声清脆，很好听，但没有彼此回应，往往一只鸟叫，之后很久才有第二声，各自发声，很不合拍。也许觉得，这个时令和小区不属于她们，此时此地正是她们的异乡。

老友印林读书，读到《少年游》，说主人公特别像我一样幽默，以游戏消解苦处。他特地照相发图给我，为预防书页翻卷，下边用了两枚鹅卵石压住。印林是我少年朋友，也是一生知己，我们的经历中，不乏沉重和欢乐，只是，我们过得并不复杂。一顶帐篷，山间竹树，茶酒星月，足矣。

上了年纪，不想再学新知识，心里想就沿着祖父辈的轨迹活下去也不错。但现实需要，总要继续学习。车马、伊人、轩窗、驿路、书信、春分、芒种、白露、蒹葭、秋水……多么美。一辈子慢慢地活下去，不那么势利，不那么明白，良善友爱，囫囵幸福，多么好。

我的活动场地，大约几处。近几天常去的地方是晾衣间，栏杆上放了一盆铜钱草，共长了五枚叶片，圆圆的、绿绿的，很治愈。每天都欢欢喜喜地看，但又不忍心一次性把五片看完，心想，一天就看一片，一周之内看完，循环往复，天天都有好心情。

（作者系九龙坡区作协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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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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