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性·神性·诗性
——读张远伦《野猫与拙石》
(资料图片)
文/王明凯
张远伦的作品，我是从读诗开始的。他最有名的一首诗，叫《我有菜青虫般的一生》：那附在菜叶的背脊上，站在这个世界的反面/小小的口器彼有微词的，瘾居者/多么像我。仰着头，一点一点地/咬出一个小洞，看天。这首诗曾获2018年度人民文学奖，被认定为张远伦诗歌的代表作。其实，张远伦写得好的诗歌是很多的，《我有菜青菜虫般的一生》不一定是他写得最好的作品，但是，既然大家都这么认定，我也就附会随众了。况且，这首诗具有极强的代表性，形象地写出了诗人自认为的所谓“卑微的人生”。
这次读《野猫与拙石》，分明是散文随笔集，却感觉也是在读诗。因为在《野猫与拙石》中，文中有诗，诗中有文，文是诗的细节与血肉，诗是文的筋骨与灵魂，况且张远伦的散文也写得有如他的诗一样美丽，满是诗的语言、诗的气质和诗的韵味。所以，从本质上讲，张远伦注定是一位诗人，是一位辨识度和标识性极强的诗人。
张远伦的作品是有根的，有其地域之根、文化之根、历史之根。一般地讲，任何文学作品都是生活的庄稼，都是从生活的土壤里生长出来的，水田里长出来的是水稻，旱土里长出来的是玉米，离开了生活这一块“田”，文学作品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那么，张远伦这一块田在哪里呢？作品中反复出现的地名作了回答。那个地方叫诸佛村，张远伦在那里教了十年的书，受了十年的累，他喝了那里的水，吃了那里的粮，吸取了那里的文化营养，那里是他第一首公开发表的诗歌的诞生地，是他大女儿的出生地，是他深入骨髓的文学根据地。有了那一块肥沃的土地，才长出了文学的庄稼，才有了后来的《那卡》《两个字》《逆风歌》……以及现在的《野猫与拙石》。诸佛村，就是张远伦的精神原乡，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历史与文化，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已经深深地扎根于他的灵魂之中。
张远伦的作品是有灵性的，任何小动物、小植物、小物件、小事件，例如小草、小花、錾子都錾不动的一块顽石……小猫、小狗、附在菜叶背脊上的菜青虫……黄桶、酒罐、可以盛饭也可以装水的土巴碗……爬山、踩水、给逝去的村里人写墓志铭、与嘉陵江边的长尾鹊对话……都能进入他的感知视野和心灵世界。这些小花、小草、小石子、小物件，都是有生命，有血肉，有情感、有灵魂的，常人不易感知和发现，张远伦却感知和发现了，并能见微知著、以小博大、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天才般地把它们诉诸于文字，栩栩如生地表达出来，偈语般地生发出丰富的联想和生命的意义。让这些神奇的、圣洁的生命不仅活在诸佛村自在的时间和空间里，也活在作品细腻生动的文字中。这，就是作家感知事物、表现事物的灵性和流淌在作品字里行间的魂。
张远伦的作品是有神性的，在他的手中，那些文字的千军万马，好像长了神秘的翅膀，可以自由自在地奔驰与飞翔。这个过程，张远伦称之为心理现场，他有脚踩大地，眼望星空和灵魂出窍的本领，能够接通万事万物与内心世界的密码，听得见小草与禾苗的歌声，看得懂野猫与顽石的舞蹈，感受得到大山皱褶中的诸佛村和诸佛寺的心跳，然后将这种内心修为和人生体验的主观感觉，天马行空地描绘出来。让我们在他主观之意和客观之象有机融合的文字里，读出情怀，读出悲悯，读出喜悦，读出痛感，读出爱和善，读出花朵与果实，读出血色与泪水，读出隐忍与倔犟，读出诞生与死亡，读出马尔克斯那种魔幻现实主义般的文字表达和隐逸在作品背后的深不可测的思想内涵，给人带来耐人寻味的美感和手不释卷的遐思。这样，活在自然中日常的神性就变成了活在作品中诗意的神性了。
随便摘录一段话，都是语言的珍珠：“城市有个阳台，就在中山四路的尽头，从悬崖边凸出去，我的心灵有些延伸，这凸突的部分用于呼吸。站在这悬空里，江岸线也柔顺了些，北滨路的灯饰变幻，一会天蓝一会火红。嘉陵江就在情节里流淌，逆水的游船满载灯火，拖着倒叙的光芒。曾家岸边，设计师的美学，是重庆的虚和实，是人们的镜与像，那微风沿着悬崖上来，仿佛来自一条大河的抚慰，吹拂着我。”
写这篇《小年夜》的时候，张远伦的创作之路，已从诸佛村出发，途经彭水，来到了重庆，并瞭望更加广阔的远方。如果现在，要从地域概念上寻找张远伦从唯美到变异，再到通灵的写作历程，我认为，诸佛村是他的1.0版，实现了唯美写作由0到1的生发；彭水是他的2.0版，实现了诗艺人生艰难的探索与转换；重庆是他的3.0版，实现了文学气质从变异至灵动的跃升；走向全国是他的4.0版，实现了诗歌品质的登高远望；那么，走向世界就应该是他文学生命的5.0版了，我希望，这可以成为张远伦孜孜以求的追寻目标和广大读者的殷殷期待。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原党组书记）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万鹏
标签：
营业执照公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