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相遇为亲人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文/安星

一直以来，我以为我们的相遇，是缘分使然，相处融洽亦是因为各自谦让。却不知，原来，是我欠她！

结婚前天的晚上，我正准备早早睡下，却听见隔墙的老爸和郁依然在小声嘀咕些什么。我把耳朵轻轻地贴在墙面上，他们貌似在商量为我办置嫁妆的事儿。我忍不住一阵窃喜，继而闪现一丝落寞。我实在是想不出他们能给我些什么，还是早早睡下，明天当美丽的新娘吧！

第二天，迎亲队伍如约而至。我要出嫁了，按照农村的习俗，女儿出嫁前要向父母叩头致谢。我穿着长长的婚纱，在伴娘的搀扶下走下楼。堂屋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个个脸上闪着笑意，都用手机忙着拍照。父亲和郁依然活像是两尊雕像，在众人的簇拥下，一动不动，静静地坐在堂屋中央的椅子上，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悦的表情，眼里只是噙着晶莹的泪花。

我不敢抬头，顺着摄像师的安排，来到郁依然面前，将茶杯递给她，嗫嚅着说：“父母辛苦了！”她欣慰地笑了笑，接过茶，轻轻地呷了一口，顺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大红色礼盒。我暗自思忖着：“莫非……”还未等我开口，郁依然将盒子里的一只金镶玉手镯套在了我纤细的右手臂上，那清凉细腻的触感瞬间浸透了我身上的每一寸肌理。

我有瞬间的呆滞，只怔怔着。良久，她抹了一把脸，喃喃地说：“这镯子，你和妹妹一人一只……”

我的泪水“刷”地一下子就淌了下来，就像是春季洪水猛涨，一发不可收拾。这是郁依然最珍贵的一对手镯，是她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她一直视若瑰宝，就连当初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她都舍不得拿出来。或许，很多人看来，非常合理，但是并不合情。毕竟，我不是她亲生的。

我深深地拥住了郁依然，她的泪水也终于流了下来。我抬头，迎上她泪水模糊的双眼。我突然发现，郁依然老了，眼角竟然都有皱纹了，皮肤也不似从前细腻了，越发像一个慈母，到处都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时间，似乎就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了，汇成了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唯美画面。那些有关年少和青春的过往，就像是放电影一样，在眼前一一晃过——

第一次见郁依然，我十四岁，她也不过才三十岁。

她和我想象中的“妖精”“魔鬼”有所差异。她素衣素面，体型偏胖，却还是难掩姿色。我实在想不出，以她的年纪如何当好一个14岁叛逆女孩的后母？所以，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几乎是从不叫她，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一直以“喂”之类的词语代替称呼，直到中考前的那次家长会。

从小学到初中，父母几乎是从来没有给我开过家长会。作为班中的“老油条”，我早已经习惯了班主任对我家人的质疑。而那天，我只是在给老爸打电话时无意中说了开家长会的事儿。没想到正值开家长会那天，她还真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来了。

那天，阳光很灿烂，空气中氤氲着法国梧桐的忧伤。我正坐在操场的乒乓台上，和几个同学聊着什么。突然，一个美丽的倩影闯入我的视线，披着一头长长的直发，一袭黑色的职业装，踩着高跟鞋，拎了好大一个口袋。有同学扯了扯我的手，喊我：“你看，那不是？”在春风沉醉的课间，她向我走，阳光刚好落在她白净的脸上，散发着一种我从未读出的温暖。

我只是礼貌性地微笑，什么也没有说。她很主动挽着我的肩，让我看口袋里的零食，周围的同学们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那个时候，我觉得特别有面子。

郁依然坐在我的身边，听校领导唠叨，然后是班主任分析学生情况。会后，郁依然很耐心地向班主任询问我的情况，班主任不明就里，给郁一顿臭骂：

“你们怎么当家长的？从来不开家长会，看看你这孩子多偏科。”

“嗯嗯，老师辛苦了！”

……

郁依然没有解释，只是向老师保证，以后的家长会再也不会缺席，最后她留了班主任的电话，方便随时了解我的情况。

没能拦住郁依然去看我的成绩，期中数学“10”分的我觉得羞愤又惭愧。两行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我和郁依然拉钩约定好不能外露成绩，她点头算是答应。但是也要我答应去补习数学，我勉强算是应允。为了感谢郁依然千里迢迢来给我开家长会又会为我保密成绩，在相处两年后，我竟第一次喊她：“郁姨，今中午我们去吃米粉吧！”她有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眼里有瞬间的欣喜闪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过马路的时候，她很自觉地牵起我的手，一边左右扫视盯着来往的车辆，然后领着我一路小跑过马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其实，那年我已经16岁了。

就这样，我和郁依然的关系渐渐融洽了很多。多年受教育的我也开始学着尊重她，谦让她。当然，她对我亦是如此。

一次周末回家，郁依然给我做了好大一桌的菜，爸爸也在。吃到中途，郁依然一阵恶心，然后跑到厨房一阵翻江倒海地吐。爸爸跟了过去，貌似很严重，还去了医院。

这场景我好像是在电视剧里看过。“莫非……她怀孕了……”我心里这样想着，泪水就吧嗒吧嗒淌了下来。

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眼睛都哭肿了。直到晚上他们回来了，先是爸爸来敲门，我没有开。然后郁依然附在门口，声音很衰弱：“星星，你开门，你忍心看着阿姨得了阑尾炎还站在门口……？”

“是阑尾炎，不是怀孕？”我的眼泪闪过一丝光亮，问她。

郁依然笑出了声，说：“当然不是怀孕。等你喜欢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的时候，再生好不好？”

“就算是有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我们也同样爱你！”她继续补充着。

我开了门，抱着郁依然，泪流满面。

之后的日子也算是和和美美，相安无事。我也顺顺利利上了大学，拥有了自己的爱情，深知一份完整的爱情需要有一个孩子作为感情的纽带这一道理。而郁依然和老爸孑然一身，除了我偶尔回来才热闹一点，其余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寂静的。我想，他们真的需要一个孩子来增添一点生活的色彩。

有一次，在厨房帮忙，趁着老爸也在。我和郁依然调侃道：“你们，不如再生一个孩子吧！”。

郁依然不说话，只是笑笑。而老爸却在一旁说：“如果你早点想通这个道理，现在孩子都多大了，当年……”

“当年？”我疑惑。

在我无休止地追问中，老爸终于说出了实情。其实，当年郁依然就是怀孕了，为了安抚和照顾我的情绪，她才说自己是得了阑尾炎。之后，因为害怕我看出任何端倪，她小产后几乎是没有忌嘴。所以，落下了很多妇科病，患了不孕之症。

一直以来，我以为我们的相遇，是缘分使然，相处融洽亦是因为各自谦让。却不知，原来，是我欠她！

我想，一定要想办法让她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经过大家走街串巷寻医问药，在大罐小罐的汤药调理下，郁依然终于在快四十的时候，生了妹妹。她的脸上又重新散发出了那种完整的笑容。

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儿子，更是深深地体会到郁依然的不容易。更奇怪的是，儿子生来就与郁依然分外亲切，郁依然也是格外疼爱儿子，除了要我抱之外，他只认郁依然，还脆生生地喊她“外婆”。原来，美好和真情是会传递和延续的。

我想，今生相遇是缘。缘，让我们成为亲人，相亲相爱，不离不弃。

（作者系南岸区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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