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夜话(9):野鹤溪的女 寺院坪的米
罗涌
(资料图)
在野鹤村一带流行“野鹤溪的女,寺院坪的米”民间传说,仿佛两者风马牛不相及,生拉硬扯在一起。因为野鹤在桥头镇,寺院坪在悦崃镇。但是,当地人明白个中道理。因为从地理上看,野鹤溪和寺院坪有一条河相连,叫做悦崃河,两镇人共饮一河水,且都处于方斗山、七曜山夹槽地带,以渝鄂古道相通。“女”和“米”似乎又“珠联璧合”,彼此融洽。
历史上“湖广填四川”,形成了独特的“五方杂处、土客边界明显”的“移民社会”现象。一山两头的“老土司城古城坝”与“赶场湾”、“下殿子”与“长子坝”,各有各的韵味,各有各的景致。
野鹤溪原属丰都县辖,然地处渝鄂边,客商往来频繁,汉族民俗浓厚。
据桥头坝向氏的一支族谱记载,自始祖向盻传至子恭,在石柱、丰都历二千余季,派传八九十代。就是典型的土汉交融现象。桥头镇区域内,除巴、樊、覃、相、郑等“五姓之巴”原著民外,迁徙来了马、向、谭、杨、罗、田、陈、冉、马等移民大家族,有“谭三千,马八百,向家的舅子撩不得”之说。民族的大融合,当然也带来优良的遗传基因,野鹤溪盛产美女就不足为奇。自古野鹤溪的女娃冰肌玉骨,兰质蕙心,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人才辈出,或许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悦崃镇的寺院坪属石柱管辖,为土司世袭封地。在这里,民族融合显得缓慢。据当地《马氏族谱》记载,南宋建炎三年,马定虎平五溪蛮,授石柱安抚使,始在南宾县水车坝置安抚司,后代子孙散居县内各地。马定虎平五溪蛮有功而定居石柱,地域就局限在石柱所辖区域,因为土司活动范围受到严格限制,随着历史的进程,土司以及土司管辖下的百姓,便封闭自守。就在土司府边,有个叫寺院坪的地方,上坪几块田中,有几个泉眼,常季恒温,汩汩冒水。就是这几个山泉,保证稻谷自然生长水源,也保正了谷物营养。这片田,所产之米晶亮,且香味扑鼻,煮熟后,色泽油亮,清香无比,叫人垂涎欲滴。就是这一片稻田独特的物产,一直是石柱土司呈献皇宫的贡品。
所以有“野鹤溪的女寺院坪的米”美誉。
人总是在残缺中展现美。比如野鹤溪的女,个个都是美女,应该都有美男相随。但是,却也有不如意的时候。
民国时期,野鹤溪大财主向天虎,家境殷实,却不善经营,显败落之象,致基业不稳。但是,这位财主却乐善好施,也落下好的口碑。他膝下一女,长得亭亭玉立,肌肤似白雪,眼神如星辰,五官似璞玉,小嘴如樱桃,身姿妙曼,婀娜多姿,长发披肩,柔顺光亮,心灵手巧,善良大方,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
当地有一杨姓财主,“湖广填四川”时,其祖辈从长江边举家迁移到这里。移民大潮也占据了大片肥沃的山丘田湾,后来居上,到了财主这一代,已经变得家大业大,风光无限。然其子放荡不羁,游手好闲,且心狠手辣,不知廉耻,处处惹是生非,闹得乡邻鸡犬不宁。就是这个混混,偏偏喜欢上了向家美女,竟托媒婆上门提亲,发话说非她不娶。
向家知道这个杨家纨绔子弟,臭名远扬,人人避而远之,谁家女儿愿嫁给这个无赖之徒呢。但无奈向家衰落,父母看到的是杨家的钱财,于是不顾女儿反对,应了这桩婚事。向家美女只好尊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木头抱着走,不敢得罪杨家。
村里闲言碎语四起。“这么乖女将,嫁给杨家那个不争气的后人,肯定是看中了他家有钱”“是个正常人就不会跳这个火坑,没想到还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就这么葬送掉自己的青春。”街坊邻居议论纷纷。
女将无奈,只好到金刚寺算卦。恰逢一道士仙游听闻,眉头紧锁,摇头叹息:“哎,世间怎还会有如此苦命之人?”遂对姑娘说:“贫道有一计姑娘可否愿听?”
“您快快请讲”,姑娘忙应道。
道士就全盘托了出来,送给她一个“丹盒”。
到了娶亲那天,姑娘依礼“哭嫁”如哽似诉,可怜父母唉声叹气打掉牙往肚里吞,乡亲们却打情骂俏只顾看热闹。唢呐婉转,锣鼓喧天,姑娘略施粉黛,分外楚楚动人,羞羞答答,看不到一点忧伤就坐进了花轿。洞房夜,杨家那个混蛋一点不懂啥情调,掀开盖头帕就想直接进入主题,在桐油灯下,却猛然发现,那新娘的脸丑陋无比,显露出一块黑色胎记,还渗出油腻腻的黏液,顿时索然寡味,雅兴全无,愤然甩门而去。
杨家是当地大户,娶了向家丑女,却碍于面子又不敢声张。过了半年,姑娘一直独守空房,不出房门一步。杨家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最后不得已“休”了她。
向氏只好回娘家,可娘家人也被蒙在鼓里,不知何故,以为中了邪。遂请巫婆端公,却也无济于事。这一下连周围村庄乡邻都知道了向家出了个怪事。
话说寺院坪有一马姓“傻子”,家中贫寒,捉襟见肘,与老母相依为命。
可是残缺之中,却闪现着美。那傻子生得人高马大,仪表堂堂。就是愚蠢不开窍,绰号“马傻儿”,常遭左邻右舍嘲笑、欺负。
“你们听说了吗?马傻儿竟然找人去向家提亲!”有消息传出,马家大傻子竟然敢到向家提亲,在野鹤溪不翼而飞。“不会吧?这马傻儿固然傻,不可能傻到连美丑都分辨不出来噻?啧啧啧,一张鬼脸,竟然还娶?”“不管怎么说是个过婚草。”
这件事本身就具备新闻性,落差确实有点大,恐怕除了马傻儿,没人愿意娶她了。向老爷思索再三,犹豫不决,就问自家女儿:“你觉得他……他……要是……我就……”姑娘低着头沉默片刻:“父亲,我觉得他挺实在的,只要他不嫌弃我就行,总比那杨家少爷好些。”向老爷叹了一声气说:“唉,傻乎乎的就傻乎乎的,闺女过去也不会受啥子欺负的。”婚事便很快达成。
马傻儿自从娶了她,像偷了鸡的狐狸,笑得直言自己捡到了一个好媳妇。夫妻二人如胶似漆,恩爱有加,不离不弃。众人就是不解,也就马傻儿才重这口味,能忍受那非人的鬼样。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说来也怪,向氏脸上的黑色胎记,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变成活脱脱的大美女。
原来,就是那道士路过寺院坪时讨水喝,见马傻儿乐于助人,心地善良,额头发亮,脚下生风,将来必定飞黄腾达,可惜家里穷困,讨不到老婆。恰逢向家女将的不幸遭遇,遂送给她一妙方,掺墨汁的猪油,吩咐她涂抹左脸,将会有有缘人带给她幸福。找到新家后,只要用寺院坪的淘米,每天清洗,就会光鲜如初。
不久后,马傻儿在老丈人的扶持下,苦读诗书三年,顺利考中了秀才,后又中举,成为老爷,开始发达富贵起来。
衰落的向财主,此后也跟着沾了光。膝下五个儿子渐渐长大,在女儿女婿的带动下,也有人考取了功名。向家庄园越修越大,豪华气派,人丁兴旺,热闹非凡,达到鼎盛期,以至于过往客商途径铁炉寨、金刚寨,都以为那里是个集市,而纷纷探访。久而久之,向家庄园就成了“赶场湾”了。
野鹤溪的女与寺院坪的米,就是这么神奇的扯到一块的。
编辑:罗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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