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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母亲
唐代贤
母亲已去世31年了,因为忙忙碌碌的缘故,时至今日才提笔写她,以寄托我长期想表达却未能表达的缅怀之情。
先从父亲说起。父亲生前是原乡铁器社的一名煤炭工人,1974年的一天,在老家后山一座小煤矿井下作业时不幸遭遇塌方罹难,留下母亲抚养我们四兄弟,当时老大16岁、老二9岁、我6岁、小弟3岁。父亲从没照过相,我只依稀记得他长有很多胡须,其他的都没啥印象了。
母亲早年的一些事是她给我讲的,前后串起来,感觉母亲一生命运多舛。她先前嫁到我们本村的甘家,丈夫突发疾病离她而去,孩子生病又无钱医治也没养活,孤苦伶仃守寡了几年。父亲的前妻也是被病魔夺去了年轻的生命,留下了3岁的老大。在好心人的撮合下,母亲来到了我父亲唐家,可老天并没有眷顾她,仅仅生活了12年又阴阳相隔,那时她才45岁,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全靠她挣工分来养家糊口。母亲个子不高、身体瘦弱,但特别能干,老房子被泥石流冲垮后暂住别人家不久,她就过不惯寄人篱下的日子,硬是逼着父亲建房子。因家穷,请不起工人,就利用老房子未被损坏的木材,借助集体公房的一垛墙,依靠他们的双手盖起了一间一楼一底的木房子,房子虽不大,可一家人总算有了个窝。那阵子,母亲白天参加集体生产,傍晚收工后就忙个不停,做完家务事已是深夜了。父亲去世后,她独撑一家,长期肩挑背磨导致积劳成疾,患上了肺气肿,天气一转凉就咳嗽不止。我参加工作后,送她到乡卫生院去治疗过几次,稍有好转,她就执意回家,说农时不能误呀,全家还得靠那10几亩承包地呢。1991年的春天,母亲病情突然加重,她心里明白花钱治也不顶用了,不论谁去劝她看医生都拗不过她,终究敌不过肺病离开了我们,享年61岁,那时我23岁。
在我记忆深处,母亲十分疼爱我们四兄弟,期待我们都有出息。老大懂事早,不忍心看着母亲一天天的劳累和瘦削,毅然放弃读书接父亲的班,当起铁器社工人,可他吃不消那挥锤砸打的体力活,母亲甚是怜惜,叫他辞去那份工作,回家一起干农活,几年后,他加入了修建川汉公路的队伍。老二读小学三年级时,我满7岁也该上小学了,家里拿不出两兄弟的学费,母亲开始很犹豫,在我再三央求下,她还是下定决心送我读书,硬着头皮去三亲六戚家借钱。还好,我很争气,从小学读到初中,考试成绩从没落到第二,考上师范跳出了农门。母亲看到我每学期的奖状和奖金,心里乐滋滋的,逢人便夸我既懂事又会读书。记得读初二时,班主任刘老师星期天要来家访,母亲一听既高兴又愁眉,她说刘老师待你那么好,家里没得好酒好肉招待,对不起老师呀。母亲想了想,特意为我和刘老师各煮了一碗鸡蛋面,老师吃了叮嘱几句就走了。那碗面至今回味无穷,是我记忆里最好吃又最有油香味的一碗面,那里面饱含了母亲对老师的感谢和对我的奖励之情,是用心煮出来的东西。童年时期,我也有给母亲惹祸的时候。放暑假,院子里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一起到山坡上放牛,玩耍时比赛甩石子,看谁甩得最远。轮到我时,或许是想赢又过于专注的缘故吧,甩出的石子鬼使神差地打在了站在我斜前面一个小伙伴的后脑勺上,当时他鲜血直流、哇哇大哭,吓得我不知所措。回家后,小伙伴的父亲找上门来论理,把我和母亲一顿臭骂,母亲不停地陪礼道歉,但对方得理不饶人,要逼母亲当面教训我、揍我才解气,母亲实在忍无可忍,回敬了一句:“若我娃儿存心欺负你娃儿,我就打死他!”幸好那个小伙伴讲良心,说我不是故意的,这才了结了此事。等他们走后,母亲就操起木棍打我屁股,边打边说:“给你长点记性,下次再惹事,就打断你的手!”我感到特别委屈,一气之下跑出家门,躲在远处的树林里伤心痛哭,老大老二找到我后安慰我:“妈带我们容易吗?她打你是护你、疼你呀!”在回家的路上,我终于想明白了,母亲是因为艰辛和无助才打我的。看到母亲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独自落泪,我赶紧向母亲跪下认错,她这才破涕为笑。
我很遗憾的是未能尽到孝心,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读师范时,老大成了倒插门女婿,他要顾及他的家无力帮我,全靠二哥外出打工挣钱供读。师范毕业参加工作后,弟弟读书的事自然由我包了,尽管两兄弟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一个月下来工资还是所剩无几,心想给母亲买几件像样的衣服都觉得无能为力,每次回家只带点糖果之类的东西,母亲却责怪我:“你带弟弟不容易,别乱花钱了。”母亲过了58岁就患上了偏头痛,吃啥药都不见效,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托一位女同事织一件毛线帕子送给母亲,她说戴上它挺暖和的,比药还管用!那是我记忆里给母亲尽到的最后的孝心。
母亲弥留之时只有我在身边,她的不舍和最后痛苦只有我心里清楚。幸运的是,生活的艰难并没有击倒我们,如今她有了7个孙子、5个曾孙了,她的生命已在子孙后代里传承,也必将永远延续下去。
(作者单位:重庆市丰都县委编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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