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目拐角处
(相关资料图)
朱一平
只是在拐角处出现/风从前面来/是你的气息/从屋檐滴落/这是一个雨天/你就在那个拐角……
偶然翻到残梦鬼的诗句,觉得与某个场景契合,琢磨着琢磨着……便手倦抛"机"午梦长了。
梦中有风有雨,那是在峨嵋山山下,罗目古镇一个拐角处。我撑透明雨伞,素白的衣裙上有墨色的荷叶,我缓缓地优雅地,沿着拐角的一栋圆弧形的木质两层楼房,从南走到东,从东走到南,嘴里哼着: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其实,那天有雨无风。我们在峨眉山游荡了三天,双腿酸疼,上下楼梯都要扶着栏杆。于是选择了去罗目,这是个千年绰绰有余的古镇,虽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人和事,但毕竟存活了十多个世纪,又与佛教圣地峨眉山相邻,便具有了让人去看看的名头。
古镇那天赶场,大街上人来人往。男士们务实去赶场买茶叶,女士们务虚去逛老街。
一行三人向右拐,一条名副其实的老街出现,两旁的木板青瓦房屋低矮陈旧,青石板街中间一条流水清清,住户门前种植着树木花草,初夏的雨让整条街湿漉漉清爽爽。屋檐水滴滴哒哒,天雨飘飘洒洒,滋润着花草也沐浴着我。老街大多关门闭户。
一家门口,一张桌子上放一箱豆腐,无人。一会儿,一位老太太来到桌子前,向屋里叫了一声,一位老头出来,默契地用刀切出一小方块豆腐递给老太,老太将钱递给老头,完毕。老头转身回屋,老太转身离开。
往前,一中年男子裸露的上身挂着深色围腰,他坐的矮板凳旁边,散放着六七坨球形的豆渣团团。这个也卖钱?卖呀?人和猪都可以吃。笑嘻嘻的他活络幽默。
来到一栋稍高的木房前,一位高龄的大爷淡定地坐在藤椅里,面相清癯,表情从容,是在听雨声还是看残花?我躬身问:老人家,你在这里住了多少年啦?答:几十年了。这屋好老了?这是我家祖屋,有七八百个年头了。我再次打望如同上了漆的乌黑门板,虫蛀的原木柱子,心想,自然物质还是比肉身经得起岁月的磋磨。
突然,咚咚咚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街巷,仿佛月出惊山鸟!寻声望去,一对人马迅疾而至,只见,六个穿戴整齐的农家妇女,撑着伞,大步流星列队而过,不知是去赶场还是走人户?反正,她们走得精神抖擞。
沿着老街顺着水溪一路走一路拍:几个孃孃围着簸箕捋青花椒,婆媳挑拣红辣椒,下到水边清洗抹布的大姐;让人惊讶是两扇木门中间的铜锁系列:两个半圆各自贴在门上,两个圆圈分别挂在上面,一把小锁串起两个圈圈,便是房门上锁了!两扇门中间有两三寸空隙,凑近往里瞧,真的无人,但有电视机、方饭桌、长条凳……这是哪个朝代的铜锁,分明是锁君子锁不了小人呀!好民风。
一抬头一放眼,一口黄色大缸里隆起大坨鼓型植物,上面生出几股藤蔓,藤上缀满嫩绿秀气的叶片,滕蔓向上牵然后横向走,如同给这栋烟灰色两层木楼缀上一条绿色的腰封。
这栋木楼鹤立老街拐角,底楼一侧是细格木窗,另一侧是大块玻璃窗,楼上半木半玻璃,屋顶青瓦蜿蜒,楼下走廊环绕,这是一栋既传统又现代的拐角之楼。大门紧闭,隔窗偷窥,有休闲桌椅,好像是酒吧茶舍之类。应该多次易主了吧?原主人是谁?留过学见过市面?衣锦还乡,孝敬父母的楼房?还是游子归来,安享晚年?
我们一个二个,沿着这栋拐角老楼,走过来走过去,录视频,嘴里吟唱:轻轻回来/不吵醒往事/就当我从来不曾远离……好像我们几个是游子,在凭吊祖宗老屋。不禁哑然失笑。
有时我想,为什么爱去逛古镇?徜徉老街?老街房屋大都低矮陈旧,采光只是屋顶几片亮瓦,雨天地面还返潮……到底是什么蛊惑我们走了一个古镇又一个古镇?
据说,古希腊划时代的一天,著名哲学家苏格拉底,仰望残阳如血的天边,深沉缓慢地提出: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那里去?追问一经提出,平静的世界与平静的人类,便不得安宁了。几千年过去了,人们还在追问,答案千奇百怪。这玄妙的灵魂三问,把从娘肚子来的简单问题复杂化后,仿佛拨动了人类心底潜伏经年的追根溯源之弦,国家到处考古,百姓千里回故乡,拜谒祖坟,到老街徘徊,还妄图在所谓的平行世界,扑捉蛛丝马迹……人那,不是向前眺望,就是往后回顾,难得心平气和地活在当下。
最近看了个视频,一颗在宇宙中飞行了45年的卫星旅行者一号,在电量即将耗尽永远回不了地球之时,用拟人方式深情告白:我的地球家人们,地球是我来时的地方,也是我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同理,如同这颗卫星,人类也不过是浩瀚宇宙中的微尘,也永远回不到我们的来处。
拐角,让人浮想联翩之处。
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