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祭
汪万英
清明这天,我将一大束鲜花放在公公(我丈夫的父亲)墓前,墓门照片上的公公满目慈祥,满脸微笑,似乎对我送的鲜花发出赞许。与公公一起栽花种草的往事又浮现在我眼前。
那一天,公公拄着竹棍来到我们在西沱中学的家。那时婆婆刚去世不久,忧伤使他身体十分虚弱。有一天,我见公公盯着邻居家的花卉出神良久。我想,公公可能很喜欢花儿吧,我何不种些花草分散他的忧伤呢?于是,我从书店买了一本种花的书,和先生去农贸市场买回几个花盆,上校园后山挖回一些腐殖土,到万州花市买回几株米兰、月季和金桂。没想到公公竟高兴得手舞足蹈,找碎瓦片垫底、装土、栽苗、浇水、培土,全程参与。
玫瑰、茉莉、栀子花、山茶,便次第来到我家阳台,今天发个芽,明天长片叶,后天冒个花蕾,阳台生机盎然,五彩缤纷,四时不同,四季不同。
花卉越来越多,阳台、窗台放不下了。我们买来砖块把屋顶天楼砌成花台,栽了橙子、樱桃、枇杷等果树,桂花、黄桷兰、丁香等花树,公公还种了南瓜、金瓜、扁豆等藤蔓植物。春天,一簇簇如雪的樱桃花引来诸多观赏者,一颗颗樱桃由青转红鲜嫩欲滴,还没等我尝鲜就被鸟雀叽叽喳喳啄光。初夏,黄澄澄、鸡蛋大的枇杷吸引了馋嘴的鸟儿,紫白的扁豆花开满了攀爬的树。初夏,喇叭状金黄的南瓜花或直立或斜卧,蝴蝶花间翩跹起舞,蜜蜂花蕊嘤嘤嗡嗡,圆圆的南瓜从碧绿的瓜叶中探出脑袋调皮地冲你眨眼睛。金秋时节,金桂、丹桂开满枝头,即使在楼下的阳台也能闻到;红彤彤、黄亮亮的金瓜挂满藤蔓,像一排金灿灿的小灯笼。清晨和黄昏,公公不知疲倦地在花园里浇水、施肥、捉虫,先生打枝剪草,我带幺儿赏花观果背唐诗。
一天公公指着一株花卉对我说,这是可食用玫瑰,然后教我摘取花瓣,清洗、晾晒、蜜制玫瑰糖。而今,那株玫瑰早已消逝,公公也走了十年,留下的玫瑰糖还在玻璃罐里。清明时节,睹物思人,不禁潸然泪下······
我们搬到江景“别墅”,天楼面积比学校那个大了一倍,花儿们也跟着搬进“大观园”。公公说他很喜欢牡丹和芍药。见书上说,洛阳牡丹甲天下,菏泽芍药第一家,我们就从河南洛阳寄回了十几株牡丹,从山东菏泽寄回了十几株芍药。当春满大地,“花王”牡丹绽放出她甜美的笑容,硕大的花朵堪比大碗口,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层层叠叠的花瓣似玫红的绸缎,娇艳饱满、雍容华贵,无愧于国色天香的美誉。被誉为“花相”的芍药花朵外粉内白似杯盏,艳丽而清雅,和“花王”相得益彰。月明星稀的夜晚,我和先生花前月下,或焚香赏月,或舒心吃茶,或对饮吟诵,或促膝长谈,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浪漫而温馨的夜晚。
先生调到县城上班,部分花儿不得不跟着背井离乡,所幸住房三面都有大阳台,才让它们勉强安了新家。然而水土和气候的不服,娇贵的牡丹芍药等竟弃我而去。我又添栽了碧桃、紫荆、腊梅等木本花卉,也托弟弟从福建买回了十几株铁树苗。公公窗前那满树火红的碧桃肆意伸出阳台,艳得像一团火烧云,撩得楼下过往的市民驻足观看、流连忘返。客厅前紫荆树上那满树密密麻麻一堆紫色大米粒似的花朵,一簇簇挤在一起,没有一片叶子,蔚为壮观。环绕窗户的串串紫葡萄吸引鸟儿们成群结队造访,临街那黄灿灿、晶莹莹的腊梅,疏影横斜暗香浮动,馨香了楼下的过往。一盆盆虎斑兰、蝴蝶兰、山间兰郁郁葱葱,芳香四溢。我徜徉花间读书品茶,公公一如既往在一旁精心侍弄花草。
花儿芬芳了我们艰涩的岁月,慰藉了公公孤独的心灵。
2012年公公不幸病逝后,先生调回西沱工作。县城阳台的花卉,没了公公的精心管护变得萎靡不振,特别是窗前那株陪伴他十年的碧桃,竟在公公去世不久香消玉损。它是不是因为公公的离世太过忧伤,亦或是追随公公去了?
我们不得不重拾学校的阳台、窗台,养花种草寄托对公公的哀思。
春节后不久,白的粉的橙的紫的风信子,张开小喇叭吹进满屋芳香。紧接着榆叶梅开了,密密麻麻长在花梗上的粉色花瓣重重叠叠,像梅花更像樱花,似天上的彩云艳丽无比······
远在天国的公公,您是否依然热爱栽花种草,您的家园是否依然花红柳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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