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被爱

刘云霞

今年3月18日，农历二月十六，是父亲的八十岁生日。这一天，我陪他吃了晚饭，向他讲了前一个晚上经历的故事。

我先讲的是晚饭后两次排队做核酸的故事。第一次是七点半开始在小区外面平常很多人跳舞的空坝坝里，见几个身着志愿者服装的工作人员正在摆桌子搭凉棚调设备，人们自发站成两列队伍，从中间排到坝子边上去了，又自然向两边歪，队伍就成了个像模像样的“儿”字。还有穿着红褂子的人拿着喇叭来来回回走动着吼：“大家保持一米距离，渝康码的站左边，身份证的站右边。”我还为排位靠前沾沾自喜。刷着手机耐心等待，不知不觉到九点钟了。在小区单元楼栋微信群里的物管小王用文字说：“大家都回去休息，今晚不测，全员核酸明早开始。”我问：“确定吗？”回复说确定。把消息告诉了前后的人，告诉了工作人员，然后，一边往附近的妇幼保健院走去，一边想：今晚无论如何要做了才好，明早就能出结果了。明天是我爸八十正寿，我得安心陪他吃饭去。这不，核酸阴性了才让人安心撒。

妇幼保健院核酸检测点在大门口，人们严格按照一米间隔，单列逆时针沿着医院围墙绕了半圈。前方尽头有两处地方在做，平常的窗口外面增加了一张桌子。身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在各自忙碌着。队伍先是一个纵列，过了一个围栏阻隔的通道后自然分成了两列。我在妇幼公众号里边挂号交了费，站在了单测队伍一边。我数了下，前面至少有一百人以上。这么多的人，响应号召，抱着共筑防疫堤坝的决心，既对自己负责也对他人负责的态度，神色都很坦然。况且，对我自己来说，心有挂念，为陪父亲吃一顿有意义的晚饭，熬夜排队也值得。怕一会儿没电亮渝康码不成，我把手机关机。

我注意着我的队伍。穿粉色蕾丝的窈窕姑娘，拿着手机埋头刷着视频，不时举屏与前面的友伴说笑着分享，眉眼里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好奇。与父亲一起排队的小男孩拖着滑板快活地动来动去，刚下夜班的母亲气喘吁吁赶来帮排队的女儿缴费。看着形形色色的人，聆听着他们的对话，难挨的等候竟然成了有趣的体验。多久没与这么多陌生人近距离地拉拉扯扯了？该是在绿皮火车时代的候车厅吧？在拥挤的空间里，慢吞吞地打望，还可以聊天看报。那个时代，是往事，又似乎就在身边。不同的是，每个人都戴着海洋般蓝色的口罩，手里的报纸被换成了手机，阅读的信息更立体了。真的，没有一个人抱怨，大家都是一颗平常心。乐观的，本身就是有活力的，是接受现实并对未来充满希望的。

核酸做完回到家，洗漱完毕，深夜十一点了。捧书夜读，临睡，习惯拿起手机刷屏，在学校工作QQ群里突然闪出一条文字信息：

“我们已收到通知了，明天开始，全校暂停线下教学，开启线上教学模式。具体通知庚即下发，请各班主任及时转发到家长群，告知到每一位家长。不得有误。” 是焦校长发的。此时已是18日凌晨刚刚过去八分钟。

“收到。”

“要等学校的通知出来后再发班级群吧？”

老师们回复着信息。

“都还没睡呀？”

“我们在等你。”俏皮的小杨老师在文字后配了一个捂脸笑的表情。

“焦校长还在学校里加班。”住在学校对面的老师随即发来一张照片。点开，放大，红色圈出的亮点正是焦校长办公室临街的窗口。

一点零八分，焦校长发出了通知：尚融小学关于开展线上教学的通知。

字斟句酌，通知内容涉及所有的老师与家长。临变不慌，有条不紊，指令就是态度，效率就是担当。老师们心里有数，家长们心里踏实。

“焦校长：您辛苦了！已收到。”

“已按规定转发。”

······

是老师们一长串令人感动的回复。没有如此的经历，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单位有这么强的凝聚力。疫情来了，领导冲锋靠前。所有的老师，不用多余的言语，真诚默契的行动。每个人都是能量，都是三月的和风，都是涨潮的江水，温和而有力。

感激着，集体的温暖溢满我的胸口，竟然迟迟才入睡。

窗外风起，敲打着房间的窗棂。我被惊醒了。看手机，凌晨四点四十二。这一看不要紧，竟然有两个未接陌生来电，是同一个号码连拨了两次。一次是凌晨三点零一分，一次是凌晨三点零二分。会是谁？这个时辰？怎么会无缘无故接连打我两次电话？难道……赶紧回拨，接电话的是个温柔的女声：“你是刘云霞吗？我是妇幼保健院。昨晚采集的标本不够，结果测不出来。麻烦你抽时间再来采集一次。”

“好的。我马上就来。”虚惊一场。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我真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此刻，我觉得自己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立即起床，赶到妇幼保健院核酸检测点，安静地领受陌生护士的单纯关爱。真的，去感受，去信任，去爱与被爱。

四点四十分，赶到妇幼保健院核酸检测窗口。那里灯火通明，还排有一小队十来个人在等候，人们还在陆陆续续接二连三地来。“头部稍稍仰起，保持不动。”正是电话里那温软的声音，轻轻吩咐过后，她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把棉签小心地缓缓地插入被测人的鼻腔······轮到我了。“你是刘云霞？不用再交费，我为你再做一次。”确实是电话里那温软的声音。白色防护服罩住了她娇美的身躯，浅蓝色的口罩也捂住了她甜美的容颜，但是我看到了她的眼睛，睫毛间眨动的是明亮的星星。

回到家，看时间，五点二十分。窗外，天空如水的皓月正从西方的地平线落下，折射出一只只长着翅膀的白衣天使，她们温声细语，整夜整夜地翱翔在没有硝烟的战场。我想，天使就是这般的模样吧？

临近中午，打开渝康码首页，看到了凌晨核酸检测结果：阴性。今天是3月18日，农历二月十六，是父亲的八十岁生日。昨天答应了，父亲不会失望。我会如约陪他吃晚饭。我想好了，我会向一位八十岁的老人谈起这个夜晚所有温柔的景象，让他也觉得这个世界值得去感受，去信任，去爱与被爱。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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