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童年

颜贤林

小时候，家住渝中区民生路，拐弯出来就是解放碑，当时解放碑是重庆唯一的中心，最为繁华之地。有着各色各样，俭丰各异的大小餐馆，丰富多彩的大餐，小食。但在记忆中，一些寻常小食印象还更深。

想起那个时候，每到晚上只要听到”梆、梆、梆“的声音从街上传来就知道卖卤菜的来了，那声音是用竹筒敲出来招揽生意的。记得有次，我和爷爷去买卤菜，他人很高，我就是一个小不点，一高一矮，一老一幼站在夜色中的街边，向那梆、梆声望去，等着那个卖卤菜的人走过来。晚上冷，就是市中心行人并不多，街上也比较安静，街两旁的楼房闪着灯光。路灯下，见一人手肘挎一个大竹篮迎面走来，人还没走拢香味已扑鼻。卖卤菜的人一般都是岁数比较大的老妈妈，白天在家把食材卤好，晚上出来卖，挣点钱补贴家用。只见她篮子上搭着一块白纱布用来防尘，还有个小小的油灯，撩开纱布，里面是切成片状摆放整齐的各色卤菜，以猪，牛的杂碎为主，还有鸡翅，鸭脚，鸡鸭郡子等，上面刷了麻油，看起来光亮还香喷喷的。卤味儿呢，也恰到好处，买了卤菜，爷孙俩欢欢喜喜地回家。每每吃过后还把手指吮吸一遍。

小孩子最感兴趣的还是零食。像棉花糖，爆米花，熨斗糕，吹糖人等等。记得有次听到门外有群闹山麻雀，在马路边叽叽喳喳。我拉着妈妈出门去看热闹。原来是一个吹糖人的手艺人在街边兜售生意，吸引了一帮小孩子。他的挑子一头插着好几种样品，小孩子们闹喳喳的选着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别看这时孩子们闹麻麻的，人家操作的时候，都睁大眼睛专心的看着，没人发声了，安静得很哦！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吹糖人的好有水平哟！吹个葫芦是简单的，他还可以吹人物！不过，吹人物要价高些。记得妈妈让我选的是一个老鼠（后来才知到我妈妈属鼠），挑子另一头，有个燃着火的小炉子上放了个小锅，里面煨着软硬适中的糖料。只见他从中挑了一小坨烤得软软略带黄色的糖，插上一根麦管，像吹气球那样，一边吹，一边用沾了油的手指捏。一会儿的工夫一只小老鼠出现了，真是惟妙惟肖啊！有尖尖的嘴两个圆耳朵，两颗黑芝麻做的眼睛，还有一个往上弯的尾巴，整个老鼠都是空的，薄薄的一层糖皮像玻璃做的一样，亮闪闪的！哎呀！我们都看得出了神！太讨人喜欢了，那舍得吃哟！用舌尖轻轻舔舔就满心欢喜！有比“甜”更美味的吗？我手握麦管把小老鼠举在手上，走来走去跟人炫耀，得意的很咯！可惜，它毕竟是糖做的，天气又热，不久就开始变形尾巴开始耷拉下来，圆圆的肚皮有点瘪了，只得很不舍地吃了。现在做糖观灯的只能做平面的形状，遗憾的是没有能做出立体中空造型的手艺人了。

妈妈也永远离开了我们。”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这句惆怅的歌声在心中萦绕……相信老辈们会在天堂看着我！还有记忆深处那只闪着玻璃光泽的小小糖老鼠。

过年，是小孩最盼望的：有好吃的有好耍的，又有鞭炮放！大人们忙忙碌碌为过年做着准备，孩子们就在中间嘻嘻哈哈的穿来穿去，虽说忙是帮不到什么，但增加了节日的欢乐气氛撒。为了能确保大年初一早上吃上汤圆以示团圆吉祥。年三十前几天，家家都泡上糯米，一两天后，用手指轻轻一nen(捏)，米粒就粉粹时就算泡好了，再用石磨慢舀，慢推，长辈说急不得哟，慢慢推出的米浆才细滑。磨成浆子后用布袋装起，吊干水分。看到那一大袋米浆子，盼着早点吃到汤圆的我，心里着急呀：要好久才吊的干哟！我问爷爷，他说：要等到明天早上。哎！只有等了撒。还有一个活儿，就是做汤圆心馅，黑芝麻粉，黑桃碎末，切得细细的桔饼，瓜条，桂花糖，白糖和猪板油，和在一起就是汤圆心的绝配！现在一听到猪油立马联想到胆固醇，立即敬而远之！岂不知，没有猪油还真不行咯！啷个的耶？妈妈说，没有猪油就是散的撒，心子团不拢来，汤圆就包不好，香气也要弱几分！这种心子做出的汤圆，皮，软糯柔滑，心儿，香甜化渣。好吃的很咯！

我父亲是一个喜欢美食的人，做菜讲究。他说只有“色，香，味儿”三个字，不够，还要加三个字“形，声，器”。“形”就是食材切成的形状，摆盘的样式。“声”指的是声响，比如“水煮肉片”这道菜要在端上桌后，进行最后一道工序：在撒了干海椒节节的肉片上，淋上滚烫的油，这时就会发“哗“的一声响，会令人食欲大增！有些菜品讲究一个”脆“字，要保持它的脆性，才能在咀嚼时会发出响声。“器”就是装菜的器皿，要是搭配得恰当，菜的品味儿就添几分。所以，他包汤圆很考究的。记得小时候过年，他教我们包汤圆：左手将所需大小的汤圆面团放于手指上，辅助右手的食指压在面团中间与拇指相对捏面，两手合力不轻不重，慢慢旋转将面捏成一个小罐状，外表要求光滑，皮要捏的厚薄均匀，罐口要比罐肚稍小，心馅勉强放进为达到要求。罐口小是为了好收口，口太大收口后厚薄不均。收口在左手虎口处，慢慢向里捏，右手指协助慢慢旋转乃至收完。还别说，他那种要求还不好达到哦！笨手笨脚的我们总是捏不好这个罐罐儿，不是捏的满是缺口，就是弄破了，实在不成，干脆弄成了一个圆饼饼儿，搞得我们脸上身上都是面粉，还是手忙脚乱的，真是哭笑不得！最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达标！多年来，只要是包汤圆，彷佛又回到那年春节，父亲第一次教我们包汤元的快乐时光！

现在看看这些再寻常不过的饮食，真的没什么特别感觉。但在那个时候，它在小小人儿的心里还是闪闪发亮的哦！

童年，一段遥远的时光，恍惚间如电影镜头般，一下子又拉到眼前！那些细小的情节，那些微不足道的瞬间变得如此之清晰！无比珍贵的亲情伴着那些极为寻常饮食，定格成一幅幅的画面，已永存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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