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里的假期半日

杨智华

早晨七点四十五分，我与女儿走出楼门。天光大亮，路上行人已经不少，赶着上班的人脚步匆匆，小区门口多是附近小学中学的孩子，他们叽叽喳喳，边走边说，青春欢快。天气一如昨日，天高气爽，虽阴，风却柔和了，残留的冬天终于褪尽。就在前几天，走在户外，还直感到寒气透背。春寒一点不逊于严冬，对于醒得比较早的花骨朵们，既是严苛考验，也是煎熬并快乐的洗礼。当然，在自然规律面前，再狠劲的寒流也只是强驽之末，前天一早，藏匿多日的阳光令人惊喜地现身，之前呆在天际既懒惰又霸道一动不动的灰色云层也不见了踪迹，天蓝如海，持续了整天，大地的气氛一下活跃了起来。昨天阴了一上午，下午太阳还是努力拱破云层露了面，虽远不如前天那么透澈，好在温度终还是升起来了。今天应该与昨天一样，太阳睡够了觉，下午或许要现身出来蹓跶蹓跶。它实在是自在得很。

送完女儿，我先回家，儿子今天没去幼儿园。昨天下午老师打电话，说他感觉肚子不适，我提前去接了回来，老师告诉我说他在园里没怎么吃东西，老话说，“娃儿不装病”，肯定是身体遇到了一点问题。走回家的路上精神状态倒还不差，一路给我指指点点这那的，应该无大碍。回到家晚餐依然无食欲，有一点点低烧，不确认与前天下午打新冠疫苗第一针是否有关。如真是，倒令人放心。今天没送幼儿园，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家，儿子还在睡觉。我一时无事可做，便想找点事做。我的房间堆了几摞书，有我的，有女儿的，也有儿子的，很乱，很久没有精力下不了决心归整，什么东西乱到一定程度便习惯成自然了。我按类分清，把孩子的抱到客厅。电视柜与茶几上下全是儿子各种各样的玩具，也是零乱不已。我轻轻的搬动，重新摆齐，但还是无法阻止发出声响。妻子说，别动了好不好，影响人休息。的确是，对于正在休息的人来说，这样的声音属实是挺刺耳挺烦人的。我停下手，想着干脆又出门去。

今天是妻子生日，因为儿子身体有恙的原因，早上都没有大好心情，还没来得及与她说生日快乐。原拟送完孩子后再出去挑选个生日礼物的，儿子没去幼儿园，没办法走远了，计划泡汤，看来办事情一定得打好提前量，真不能抵拢门槛办，因为计划往往会被没有列入计划的想不到的事情所干扰。出门走走，一方面不影响孩子休息，一方面看附近有什么值得买的小礼物。我对直男的全部含义且是褒是贬不全理解，不会花言巧语，不懂制造浪漫，有时候连买礼物也买不到点上的我，应该算是。唉！只能说心意是诚的。

走出小区后门，时间还早，我选择绕公园一圈。此刻的公园比街市还热闹，还有一段距离，震天响欢乐的音乐已经扑面而来，充斥着耳膜。春暖花开，坝坝舞的热情似乎也高涨了许多，湖畔广场上，以大妈为主混杂着几个大爷的队伍颇为壮观，红色衣服居多，她们欢快地随音乐跳跃着，像一丛丛燃烧的火苗。春夏秋冬，除去雨天，她们与每一个季节无缝衔接，都很是相适相宜，尤其春天。

路线熟悉，目的简单，我走下台阶，从广场舞队伍旁斜行到环湖人行道上。不是休息日，路上少有行人，除一位着白色羽绒服急匆匆从我身边超越而去的少妇，遇到的人均为年长者。我前天才沿环湖路走过几圈，当时湖畔道旁只有红梅花开着，少有几朵白玉兰，才相隔一日，红叶李、垂丝海棠、小朵的樱花竟然都开花了。白玉兰更是洁白如玉，小喇叭形状的花瓣，让我联想到二十多年前在河西走廊当兵的日子。士兵时我当了两年多电影放映员，同时负责放军号，全团官兵一天的作息就是由我所住房间一个唱片机、扩音机外连到营区各处数个大喇叭来指挥控制的，至今想来，那种每日不能出差错的职责使命仍令我在心里激荡着责任感荣耀感。一个人独行，思想可以自由驰骋，天南地北，天马行空。少年的我对花无感，现在却很怜惜它们，这样的心理变化可能与年岁有关，花开花落喻示岁月如梭，转眼之间已经不年轻了，不惑之年总有令人怅然的心事。在这些花树中，垂丝海棠有点谜，我好几次在大冬天里看见它的枝头顶着几朵粉红的小花，是气候原因还是其生理原因不得而知。我比较偏爱红叶李，那些细碎的小白花缀满一树，似繁星满天，它们花期不长，一边开一边有花瓣坠落，不注意就谢了。从公园连通到滨江路，栽植的开花植物很多，还有更灿烂更热烈的梨花李花正在蠢蠢萌动，滨江路上几公里的樱花应该很快了，或许已经开了。我身居的这个角落，连同整个城市，一到春天，根本不缺赏花之地，非常美。不过城市的春天给我感觉多了一种特意装扮的贵气，我更青睐乡下的纯朴自然。其实我正是一棵在乡村长大，后来移栽到城市的不怎么开花的树。

走上湖上廊桥，桥上有一对衣着大方得体的老年夫妇，男人正俯在栏杆上掰手里的面包朝湖里丢，女人认真的看，他们正在对话，说怎么没见着鱼。我也低头看了看面包屑掉落的位置，好像是没有鱼的踪影。以前这片水域常汇聚有各种鱼，今天没见着，不知何原因。不过这完全不是我操心的事，我转身继续自己的路。如果按往常，我还要去一趟老市场。还别说，老市场逛起来特别有味道，二三百米街道，从吃的到用的，生活用品几乎应有尽有，有些小工具让人意想不到，在商场超市见不着，菜蔬也新鲜，毎天上午时段人流如织，每次去，从未空手回。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同是短暂休几天假，某日闲来无事我钻到市场旁边一片废弃的旧厂区，与一位仍居住在那里的老者聊了会天，当时还讨论拆不拆迁的问题，没想到前几天去时，发现所有房屋皆推倒了。不知那片区域有何规划，不知那位老人终作了何样安置，去了何处。

要去的超市与老市场正好是相反的方向，路程不远，很快抵达。在超市旁一家连锁精品店，没作更多纠结选了几样物品，然后进超市买了点孩子喜欢吃的菜，再次走上返家的路。手上东西不多，分别打电话给远在老家乡下的母亲和在乡政府负责医保工作的战友谈了一下母亲续交医保费用的事，然后边走边看手机新闻。满屏都是俄乌冲突的消息，蓦然感到，我能这么轻松地休几天假，尽管不能自由支配时间，仍然是多么的幸福。这样的幸福感，是一个简单的对比就轻易获取的。

步行十几分钟，走过平整的春意盎然的街道，走进繁花满园的小区，回到家，儿子已经起床，状态略好了一些。时间已近十二点，一个上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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